2014年6月12日 星期四

手帕


   安古三個月左右口水逐漸增加,像一隻吐著泡沫的小螃蟹,時常光顧的早餐店老闆娘甚至送了兩條手帕作為出生的禮物。四個月足依習俗收口水,阿婆在電話裡叮嚀:得有蝦子若干,意謂嘴唇紅過蝦;雞腿一支,以後有食祿;有孔洞酥餅一串,口水收乾乾。

    偷懶的我只在一間老餅行買了酥餅與紅線,以紅線將酥餅串起,圍在安古的頸上乘涎。幾個朋友圍在安古身邊,一人拿一片酥餅折半,抹在安古口唇處,說些吉祥話,再將餅吃下肚。安古見不同人來逗弄他,毫不怕生且樂不可支,一度抓起餅乾想嘗嘗滋味。收完口水當天,或因心理因素,口水竟真的少一些,但未久又流得比先前更氾濫。因此,每日出門的必備品少不了手帕,當晶瑩透亮的口水自他嘴裡流出,我立即遞上巾帕擦去。

    小學時也曾一度有帶手帕的習慣,老師每日早自習必先檢查手帕衛生紙,衛生紙還能向同學借幾張權充,手帕就無法借用了,老是忘東忘西的我為怕老師責罰,乖乖準備一條手帕放在書包裡。這條手帕除了檢查之外,幾無他用,唯有下課時和幾個女同學拿手帕裹鉛筆,玩起扮家家酒。只是手帕的運用仍不及衛生紙靈活多變,撕成細條可權作公主長髮,捲成條狀可當作手腳,實在比手帕有趣多了。然而,無用的手帕總有各種各樣的卡通圖案、五采色調,點綴單調的兒時生活。

    儘管如此,我最喜愛的手帕仍是純白棉質的那種,它通常滾著青綠的邊,質地輕柔,花樣極少,頂多一兩朵小花小草蹲踞角落。印象裡,婆太便隨身帶著一條那樣的手帕,它被整齊地疊成方塊狀,如一塊剪裁合宜的豆腐。婆太是極愛美愛乾淨的女人,身上恆常有一股淡雅的香氣,連拿來擦汗的手帕也是香香的,學到「香汗淋漓」一詞時,我心底浮現的就是婆太那樣自律甚嚴的老者。

    安古相當多汗,手底腳底時常溼潤,喝奶時更是滿頭大汗,手帕除了擦口水,也拿來擦他的汗。他雖是嬰兒,汗卻沒有嬰兒香,我仍然喜愛迷醉,總是在他的頭前耳邊嗅聞,香汗淋漓,如此亦是。

※刊於人間福報副刊2014.6.12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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