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9月29日 星期日

【書評】果子離:流浪,是為了尋找回家的路—讀《我家是聯合國》(天下雜誌)

《我家是聯合國》有兩個關鍵詞,一個名詞,一個動詞。名詞是家庭,動詞是移動。
家庭和移動是悖反的詞意,竟巧妙的搭在一起。張郅忻《我家是聯合國》,縱談曾祖父母、祖父母等家族長輩的故事,橫寫因婚姻或愛情而來到台灣、融入作者家庭的外籍人士。張郅忻把透過婚姻形式,造成的人口遷徙、族裔融合等時代特色,以及與他們之間的互動,以純淨而多層次,直白而帶感情的文字,寫出這些人的來來去去,也寫自我的追尋。
張郅忻筆下的一群人,以移動的模式,離鄉背井,來到陌生國度,建立家庭,安定下來。裡頭有諸多複雜情緒,也有很多故事。因為家庭成員,跨越許多國家與族群,所以本書以「聯合國」為名。
這裡所說的移動是雙向的。移動,不只外籍人士因婚嫁遷居來台,也包括從台灣出走的人力轉運。以越南為例,一方面是新娘嫁到張家,一方面張郅忻的阿公,年輕時離鄉去越南賺錢,東南亞風光成為他後半輩子永遠的回憶。張郅忻從阿公的口述與照片揣想越南這個地理空間,體會老人家當年走過的時代,加上後來的越南新娘,以及作者的越南遊記,縱橫交錯,構築出對越南的立體印象。
移動的,是空間,也是時間。第一篇〈時光之徑〉,從駕車帶阿公走山路寫起。回憶兒時,阿公帶她遊山,當時的稚齡孫女,無法隨阿公上山入桐花林採藥,留在原地寫生,畫完不見阿公,遂因害怕而大喊,如今,時光悠悠,主客異位,阿公垂垂老矣,不勝負荷階梯之途,只能留在觀景台,目送長大了的孫女獨自「走向我們的桐花林」。簡單的情節,簡單的文字,敘述起來,筆觸不濃不烈,感情卻蘊涵深厚。
張郅忻在書裡寫下「這些年我逐水草而居,不斷尋找未知前方。」「你在異鄉落地生根,我輾轉不同城市與家鄉越移越遠。」等句子,表達她多年來的流動與尋找。對她來說,抵達,出發,二者相反,卻也合而為一,這些對比,在以「流浪者的孩子」為題的輯三更為明顯。輯中第一篇同名作品〈流浪者的孩子〉開頭便說道:「我的父母是流浪者,他們生下我後,便各自流浪。」在文中張郅忻寫漂泊、浪漫的漂浪型男父親,以及即使駐留定點了但心仍在流浪的母親,他們的眼睛始終「凝視我看不見的遠方」。之後筆鋒一轉,說起在城堡構築安定生活的自己,終於有一天也起身流浪,卻在最終回返成長的小鎮,這時她已經找到前往遠方的方向了,與父母的流浪無著已是不同的型態,也呼應了她所寫的「流浪,原是為 了尋找回家的路」這句話。這篇文章寫生命的流轉與追尋,文筆頗富魅力,讀來動人。
又如〈秘密旅行〉,寫阿婆(阿嬤)慣常性的突然失蹤,沒人知道他去哪,時間到,自然回來。唯作者曾經參與阿婆的神秘之旅,知道這個秘密。阿婆事略,經張郅忻寫來,靈活如在目前。張郅忻是寫人物的高手。
可能出版社有定位考量,新書出版,宣傳方向著重於移民話題,其實抽離移民部分,這本散文集的家族故事寫得也相當好,文筆細膩雅緻,不用太多形容詞,辭彙簡易平易,大部分都是「記敘文」卻有「抒情文」的效果,此全拜敏銳的心思與精確的表達力所賜。張郅忻的寫作之路前景看好──一個作家有沒有未來,有個觀察點,第一本若以題材取勝,之後倘使離開這個主題,還能不能施展開來?每個人都有一個童年,一種身世,題材內容寫著寫著便寫完了,因此例如楊索,除了家族傷痕,她對在地的人事觀察與感受,說明了她的寫作生涯可延展到遠方。張郅忻也如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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