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6月28日 星期一

夜空中最亮的星

 疫情嚴峻,蝸居在家,與外面的世界似乎愈來愈遠。在小房間裡,陪安古上視訊課、寫作業,在老師規定的時間內繳交。孩子午睡時,我開著枱燈,在床邊敲打預定的寫作計畫。一個字一個字像星星一樣,在電腦螢幕上顯現,點亮昏暗的房間。這個和孩子共存的小房間,彷彿是宇宙裡眾多星球中的一顆行星,與其他人所在的星球,既相連又遙遠。


「夜空中最亮的星,能否聽清?那仰望的人,心底的孤獨和嘆息。」這段時間最常播放的是逃跑計畫所唱的〈夜空中最亮的星〉,歌中在黑暗摸索方向的迷惘,以及緊緊抓住一絲希望的渴盼,唱出我對整體大環境方向未明的慌張、失落與嘆息。每天下午兩點,最新疫情資訊以各種形式來到眼前。不斷攀升的死亡人數,令人不捨,卻又莫可奈何。第三級警戒並未如預期在兩周結束,反而一再延後。該與親人相聚的端午,只能在視訊中向阿婆問好。阿婆不解,不到一小時的車程,為何不回家?我只能反覆解釋,這個病毒十分可怕。「我沒有辦法回家。」我說。端午,也是爸爸的忌日。以客家人的習俗,本應在這天正式將骨灰移入祖塔,但一切都只能延後。天上地下,所有的事都被疫情擾亂、停擺。

「夜空中最亮的星,能否記起?曾與我同行,消失在風裡的身影。」雖然安古沒有說,但我知道他也想念一起讀書、玩耍的同學們。那些好不容易收集到,想和同學交換的寶可夢卡牌,只能收在書包裡,靜靜等待開學。過去的日子,在不斷延長的警戒裡,愈來愈模糊。

少數看見外界的時刻,是在陽台洗晒衣服時。遠處的高樓與更遠處的高樓各占一方,餘留下不規則形狀的水藍天空,日光正好,但不能出門。安古在一張紙上寫了一段文字:「風和日麗的上午,我還在睡覺,媽媽最先醒來,媽媽準備去吃早餐。爸爸去上班了,天氣很好,我好想出去玩,然後我溜我的滑板車,我就出去玩了。」滑板車放在後車廂,公園封鎖了,不管多想,都只能在家。

媽媽的表店在西門町,因為疫情損失慘重。妹妹在美髮店工作,儘管有營業,但幾乎沒有什麼客人。分處不同縣市的我們,只能以網路關心彼此,再各自面對眼前的現實。疫苗尚未普及施打的此刻,與他人保持距離,是保護彼此、不增加醫療負擔的唯一方式。

「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,和會流淚的眼睛,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,越過謊言去擁抱你。」我關掉手機上的新聞,陪伴渴望在陽光下跑跳的孩子。他組好樂高飛機,在如夜空般灰藍色床單上飛翔。夜空中最亮的星,是孩子的眼睛。沒有政治攻防、欺騙算計,最澄澈的星光。引領迷失在黑夜裡的我,要繼續努力生活,相信自由的日子,終會回來。

——人間福報副刊2021.6.28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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