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中,升大班的安古開始上鋼琴課。其實早在中班時,他就曾上過YAMAHA的團體班,和其他三個年齡相仿的幼稚園孩子,坐在鋼琴前,跟著老師隨節奏唱歌、彈琴。為了讓他在家可以複習,因此買一架電子琴。不過,才上完一期,安古就哭喊不想彈,說想等大班再學。
我也一直猶豫該不該讓他學琴?畢竟學琴不是容易的事,需要反覆練習,還有回家功課。小時候的印象裡,只有家境好的同學才能學鋼琴。像兒時好友T,不但功課好,還彈一手好鋼琴。不像我,最怕上音樂課,看到五線譜就發暈。我不是期盼安古成為鋼琴家,只是希望他學會一種樂器,未來遇上悲傷或快樂的事,可以透過音樂抒發。懷著這點念想,我再次幫安古報名鋼琴課。
第一次上課,我坐在琴房外等安古。我聽見老師按著琴鍵,一遍又一遍教安古彈奏簡單的音符。高音譜記號、低音譜記號和五線譜的位置,那些曾令我感到頭痛的符號,我也學著重新認識它們。原來,它們沒有想像中可怕。
這次鋼琴課比之前順利,一對一教學,鋼琴老師留著一頭黑長直髮,永遠穿著一襲洋裝。即使再寒冷的冬天,她也只是在洋裝外披上短版外套,搭配一雙長靴。每次上完課,老師會簡單交代安古上課的狀況,接著迎接下一個學生進入琴房。
安古的鋼琴包裡除了課本外,還有一本聯絡簿。老師會在上面標註這次教的內容,而我得負責記錄安古在家練習的情況。要安古複習鋼琴,真是一件困難的事。三催四請不成,我常因此動怒。我發現,當他把彈琴當成「做作業」時,就會顯得意興闌珊。但若換一個說法,比如:「你上次彈的那首好好聽,可以教媽媽彈嗎?」他立刻自信滿滿,變身小小鋼琴老師,指導我如何彈奏。為了陪他練習,我從幾個節奏,慢慢的可以彈完一首簡單的曲子。
學了半年,老師有天說要讓安古參加史坦巴哈鋼琴檢定,並且安排自選曲〈印第安小屋〉。雖然只是一首短短的曲子,但對剛學習雙手彈奏的安古來說並不容易。起初練習時,他必須看著譜,邊彈邊把唱名念出來:「ㄙㄛ停ㄙㄛ停 ㄉㄛ停ㄉㄛ停……」他跟著節奏搖頭晃腦,小小手指在琴鍵上來回,像數隻小鳥在枝頭上靈活跳躍。
但琴鍵對他的手而言確實太大了,他常彈錯音感到挫折,說:「這首好難,要用到好多手!」他的意思同時要動用好多根手指頭,而我只能從旁鼓勵他,或跟他一起練習。當他彈得越來越穩定,老師開始要求節奏的穩定度和輕重。在琴房外的我,聽見他一遍又一遍的練習,以達到老師的要求。每次他從琴房走出來,我會上前抱他,告訴他:「你彈得好好!」我們一起在挫折與進步之間緩慢前行。
終於來到檢定的日子。疫情因素,家長和孩子都掛上口罩,待在狹小的休息室,等待考場人員唱名。一聽見自己的名字,安古主動向前繳交准考證,再跟著考場人員走進考場。我看見他坐進等候區,考場的門關上。我回到休息區,和其他家長一起專注望著電視機轉錄的畫面。一個個考生輪流上前,有的人十分鎮定,也有的人眼神不停瞄向評審,顯得十分緊張。
終於,我看到每天擁著入睡的熟悉身影,坐在鋼琴前。我拿出手機打開相機功能,卻因緊張不停顫抖。他找到琴鍵位置,彈奏第一個音,用老師要求的平穩速度,彈出熟悉的旋律。那過程既漫長又短暫。一結束,我跑到考場外,只見小小的他在走廊喊媽媽。「你彈得真好。」我說。他開心的笑,問:「我們可以去買玩具了嗎?」那是我們的約定,考完檢定要帶他去買玩具。我忍不住笑出聲來,原來這就是他不緊張的原因。
※刊登於2020.4.2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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