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史比野塔 (2017/11/28)
阿有望著這條街道,想起多年前抵達西貢的第一天,他因為釋廣德自焚的事件,特地繞來這裡看看。這城市的繁榮時常讓人遺忘戰爭還在進行,只有,僑報上偶爾刊載的狙擊事件、路邊行經的軍人,才提醒人們,戰爭不在遠方。
對年輕一輩的人來說,所謂的「韓戰」、「越戰」就好像遙遠的歷史名詞,雖然在中學課堂上認識它們,但與自身的連結卻相當薄弱。然而實際上這些事件與後輩之間的關聯一直存在,只是很少人去捕捉與之相連的線,甚至以故事承載。也因此在張郅忻出於好奇回望祖父的生命歷程,並雜揉紡織業發展史後所寫成的小說《織》,不僅重新爬梳了家族史,身為讀者的我們也得以透過書,回溯六、七〇年代越戰時期的台灣樣貌。
故事的起點,從主角卉玲久病的阿公(阿有)過世開始說起。來不及見上阿公最後一面,卉玲和他相處的記憶停留在阿公突然對電視機傳出「慶源紡織廠假裁員、真關厰」新聞激動掙扎。直到她遇上替阿公上香的幼時玩伴小惠,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那麼了解「阿公」:原來阿公為紡織廠付出那麼多,甚至曾經被派遣到西貢,並做著「頭家夢」;印象中「閉俗」的阿公甚至與當地女子相識相戀,然而一切卻都因為越戰而破滅。
張郅忻藉由卉玲的追尋拼湊真相的過程,搜集了各式各樣的線:紡織歷史、越南移工、原民背景,逐步羅織成文化記憶的網。1950 年代台灣紡織業蓬勃發展,美國原料的輸入讓紡織廠一間一間開,也培養不少專業技工,阿有便是其中之一。故事寫道,年輕時的阿有隨著紡織廠發展來到西貢,一做就是 11 年。
對照現代台灣社會有為數眾多的東南亞移工,但其實早在五、六十年前,台灣人也曾有過前往東南亞當移工的時光。而現今多是來台照顧長者的越南看護,在小說裡的年代則是於西貢當地被戲稱「織女」的紡織廠女工。時光遞嬗,工作形貌或許會因應不同的社會需求而有所改變,但只要緊握最初的白線就能找到連結,就像越南女子看照的白線,從紡織機上來到長者的白髮,都緊緊的將台越兩國聯繫在一起。
「對我們 Tayal 來說,生命就像織布機,一直織一直織,織完了,Utux 會帶我們渡過彩虹橋,和祖先在一起。」
藉由紡織出來的線相連在一塊的,不只有台灣人與越南人。在《織》裡頭,張郅忻書寫了客家人、上海人,還有原住民。他們的出現,不單是因張郅忻自身即處在多元族群的環境中——家族裡阿公阿婆說客語,大嬸嬸口中操著越南語,小嬸嬸則是講印尼話——更是因為在書寫台灣歷史時,不能忽略居住在這片土地上各族群的經驗與觀點。也因此紡織業除了帶給台灣有形的經濟榮景,同時提供了無形的梭子穿梭在不同人與群體間,讓我們得以依附著線找到源頭以及彼此的關聯,也才有機會織出一匹獨一無二、華美的布。
參考網址:http://www.biosmonthly.com/columnist_topic/937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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